在東山之上，有一戶人家，屋子便在那一片竹海之間，偶爾炊煙裊裊竹葉沙沙。

這戶人家有一個女兒，名叫臻魅，天生長得極醜，額頭上有一顆拇指大小的黑痣，黑痣的上面還長著五六根黑毛，看起來有小指那麽長。她的牙齒長的很擁擠，其中兩顆牙齒如同獠牙一般，讓她的嘴巴很難完全閉合起來。

她三歲以後，再也沒有離開過東山，曾經她的家在雞嵻，她出世以後，被人當做怪胎，認為她會給村莊帶來不幸，讓她的父親把她扔河裏淹死。

她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死了，可幸的是，她的父親沒有把這一切怪罪到她的頭上。兩歲的時候，村莊裏馴養的野山雞一夜之間全部死亡，有人在每一只野山雞的脖子處看見了兩個小指大小的血洞，於是順藤摸瓜的把一切責任推給了臻魅，一個那怕才兩歲的孩子。

他們抓了她的父親，把他捆了起來，抱來臻魅，把她放進一個竹籃裏，放到了當地一條盡頭是瀑布的河流之中。

臻魅的父親當天離開了雞嵻，沿著河流尋找自己的孩子，最後在瀑布前面一個打轉的水渦上看見了她。他把臻魅抱上來之後，跪在地上，對著瀑布磕了三個響頭，帶著她來到了如今的東山。

雞嵻的人吃了那些被咬死的野山雞，結果全村人在一夜之間吐血暴斃。村莊的道路上，時不時傳來呲溜的聲音，一條手臂粗的黑色扁頭毒蛇迅速鉆進了草叢。

臻魅的家在竹海之中，夏日的時候會有很多蚊子，他的父親為此在屋子的四周種植了艾草和雄黃，這樣毒蛇也不敢靠近。

他們家所在的地勢比較高，如此很早的時候太陽便照到了他們家門口，日落的時候，餘暉則透過窗臺照射到她的小床上。

這裏的竹子漫山遍野，他的父親帶著她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沒有一條可以行人的路，為此他的父親辛苦了十幾年，通過自己的努力，用石頭鋪設了一條小石路。

路的盡頭是一片野生的梅林，因為氣候較好，梅樹結的梅子不會太酸。他的父親喜歡用梅子泡酒，並且把泡梅子酒的本事傳給了臻魅。

盡管他們如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他的父親偶爾會背著一些竹籃子籮筐之類的東西回到市集換一些需要的東西回來。這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有時候她的父親甚至一個多月才回來。不過她並不害怕，竹林裏沒有猛獸，比較多的是蛇蟲鼠蟻蜘蛛蚊子之類的東西，因為在半山腰，倒沒受什麽影響。

有時候她還會自己一個人前去梅林采梅子，路途不算遠，需要過一條小河。如果足夠幸運，她還可以捉到一兩條野山溪的大魚，燉上一鍋鮮甜的魚湯。

到她十六歲這天，他的父親一個月前去市集換東西，沒能及時回來。如今梅林的梅子還沒有熟，還是枝頭上拇指大小的果子。

她等不到父親，自己一個人到野山溪去捕魚。她的水性不錯，可以自己跳到水裏捉魚，用他父親編造的竹簍，在裏面放上一點魚兒稀罕的東西，等著它們進入竹簍，然後坐享其成。

這一天，她如舊坐在石頭上曬著太陽，等著魚兒進入竹簍，整個人有些昏睡。

恍惚之間，她似乎看見有一個人從梅林的方向走來，嚇的趕緊躲在了石頭後面。從小到大，除了她的父親，她從來沒有見過別人，何況那還是一個男子。

她偷偷探頭來看，卻又什麽都看不見了，遂以為自己被陽光照射的有些眼花，於是走了出來，卻看見前面石頭縫裏倒了一個人。

她走了過去，踢了踢那人，半天沒有反應，額頭還磕破了，流了不少血。

想來此人應該是迷路了，竟不知這裏便是路的盡頭，走到這裏繞了不少路，把自己弄迷糊了。

臻魅扶他到平整的石頭上躺了一會，給他喝了兩口清涼的泉水，撈了魚，才扶著男子回到家中。還別說，這人挺沈，扶著他沒二十步就得好生喘口氣，回到家的時候天色不早，魚也不新鮮了。

男子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借著屋裏柴火的光，他還是可以看得見竹樓的一切，連如今他躺著的這張床，也都是竹子弄的，好巧的手藝。

聽見動靜，臻魅醒了過來，恰好跟那男子四目相對，倒沒有伸手阻擋自己的容顏。她沒見過世人，眼裏也沒有好醜之分，倒顯得十分坦然，與男子眼中的驚詫十分不同。

“是你救了我？”

“嗯，許是你迷了路，到這裏已經無路可走，等我父親歸來，可以讓他帶著你走出去。這石鍋裏還有些魚湯，你湊合著吃些，也許明天你便可以走了。”說起來，臻魅還有些緊張。

“你一個人不害怕嗎？”男子又問了一句。

“沒什麽好害怕的，我自小在這裏，也沒什麽。”

“你沒想過離開這個地方嗎？”男子有些驚詫。

“住在這裏已經足夠，為什麽要過東奔西走的生活。”

於是兩人沒有了言語，男子喝了魚湯，睡了過去。

過了一個月，臻魅始終沒有等到她的父親，她帶著男子走了許多路，仍然無法找到一條通向外面的路，兩人都有些氣餒。

竹林裏沒什麽吃的，他們只能前去采摘梅子。

她采摘梅子的時候，男子負責捉魚，勉強把日子過了又半月。

那一天臻魅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吐了口中一點血腥味，如舊的出門。

男子也同去，半路被毒蛇咬了一口，臻魅為他吸了毒血，扶著他回了家，敷了雄黃後，兩個人各自躺在了床上。

出門半年，老父親瘸著一條腿回到家中的時候，見到臻魅已經腐爛的屍體，兩眼一黑沒了意識。

等他醒來之後，他搬出所有的梅子酒，傾倒在竹樓各處，坐在屋子裏，一把火燒光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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